自由共舞里的“可能性”

在自由共舞里，“选择” “可能性”是经常被提及的词语。

最近开展的三期「21天身体动感游戏」（点击了解详情）课程，第一周的练习都是围绕着“可能性”展开——身体部位舞动的可能性、跟音乐关系的可能、限制下的舞动可能……

“可能性”对应的是什么？自由共舞里如何探索“可能性”？为什么“可能性”是重要的？……

带着这些问题，xuep和Apple展开了以下对话。

Apple（陈美苹）

自由共舞创始人，繁简交错中英夹杂的香港人。钟意玩，成日谂有咩好玩；钟意周身郁，钟意唔同郁动带来的质感；钟意始作俑者，冇个样搞个样，例如Campaign、各种剧场、自由共舞、死亡练习室；钟意自定义，例如咩系自由、咩系舞蹈、咩系游戏、咩系爱国……

xuep（小P）

「21天身体动感游戏」带领者之一。

打破舞蹈里的“单一”

xuep：

可能性对应的是“单一”。在自由共舞里提出可能性，对应的是哪些“单一”？

Apple：

其实舞蹈在演化当中，也是一个不断打破“舞蹈是什么”的过程。在最开始，舞蹈是一种祭祀的形式——巫师用来祈求降雨。慢慢发展，就有芭蕾舞——一种面向宫廷贵族的表演。到现代，舞蹈是一种娱乐、产业。在这个过程里，舞蹈也不停在探索它的可能性。

我觉得现在的舞蹈（后现代的不算，比如接触即兴），有很多标准。不论是跳舞的状态、身体的形态，都有一套符合主流审美的标准。

你很少看到80岁的老婆婆在跳舞，在主流媒体上，我们看到的大部分是十几二十岁、身材苗条的女性在舞动。很多舞蹈，它的节奏是配合音乐的，呈现出来的动作也有一定的标准，比如说中国舞蹈，它要呈现的美感是优雅、古典美。

▲ 在pexels.com上搜索“dance”

我们都受主流媒体或者市场呈现出来的单一美感所影响，所以大部分人觉得自己不会跳舞，因为不符合那些标准——年轻、身材好、有平衡感……

当我们在意识上觉得自己不会跳舞，在行为上也就不敢去跳舞了。哪怕有的人开始跳舞，也会很自然地呈现我们经常在主流媒体上看到的动作，腰挺得很直、动作轻柔等等。

这就是我觉得在舞蹈里面的“单一”。这里的“一”，不是只有“一种”，而是“一堆”。

xuep：

所以自由共舞是在探索另一种舞蹈的可能？

Apple：

最开始做自由共舞，只是因为我想探索一种自己想要的舞蹈。我喜欢跳舞，但又符合不了那些舞蹈的要求，那我就自己跳。跳着跳着，大伙就觉得，既然这东西能让你享受，肯定是好东西来着，我才想要用一个更有效的方式分享出去。这也是最近的课程越来越清晰的原因，接下来也会想让自由共舞的发展更系统一些。

探索舞动里的“可能性”

xuep：

在自由共舞里，如何探索“可能性”？

Apple：

以这本书为例，一个故事可以从99个角度去讲述。空间的维度拉宽了之后，我们看见的东西就不一样了。在同一空间的一个点，你从正面看过去，跟从右上方看过去，看见的也是不一样的。在时间维度上，面前的一棵植物，你过10年、20年再看，它会是另外一个样子。所以在时间、空间维度上，本身就有很多的可能性。

▲ 《一个故事的99种讲法》

自由共舞是即兴舞蹈，是混沌的。比如说，我不能提前知道我的手在我脸上的感知，我要去怎么回应，每个时刻都是未知的。它是涌现的过程，不是提前设定好的。但它也是有序的，离不开自由共舞的核心元素：身体、时间、空间。

身体有不同的部位：头、腰、小腿，再往细分可以有下巴、手肘、脚的大拇指……时间可以有不同的节奏、速度，节奏本身是个无限的光谱。空间千变万化，三维空间里有不同的角落、线条、物品，还有非常丰富的音乐。这三个元素组合起来，就是无限的可能。

这里没有唯一的答案，我们每一刻的认知、呈现出来的，都是很小的部分。每个当下都是混沌的、涌现的，哪怕你现在所处的环境看起来很大，都可以通过身体、时间、空间去探索很多可能性。

只要掌握了核心，你随时都可以在舞动中、在生活去创造可能。

xuep：

以「21天身体动感游戏」为例，如何让大家去体验不同的可能性？

Apple：

在「21天身体动感游戏」中，第一周的主题是“体验不同回应的可能”。

▲ 跟铃声共舞

我们用手指画不同大小的圆、用不同的速度画、在不同的位置上画；也尝试把注意力放在不同的身体部位，比如说肚脐、屁股，让这些部位带领我们舞动。我们探索跟音乐的不同关系，尝试跟音乐一样地跳、跟音乐反着跳，或者忽略音乐有自己的节奏，也尝试跟音乐里的不同旋律玩耍。我们跟不同的音乐跳，诗歌、鸟叫声、菜市场环境音……我们在不同的限制下，去探索舞动的可能，比如让双手双脚紧贴身体。

看见更多的可能，

打开更大的意识

xuep：

自由共舞里“可能性”为什么重要？比如说「21天身体动感游戏」中，它是一周的主题，而且放在第一周。

Apple：

第一，我觉得每个人都可以跳舞，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的一种舞蹈形式、状态。如果你没有这些可能性时，你就会觉得舞动起来就是要手伸得很直，如果这是唯一的标准，那没有手的人就不能跳舞了？如果我们觉得舞蹈必须跟着音乐节奏的话，那听不到音乐的人也不能跳舞了。如果动作里一定要跳跃的话，那坐轮椅的朋友，ta也不可以跳舞了。

当我认识到舞动是有各种选择的，哪怕我只有一根手指也可以跳舞，不动也是舞蹈的一种可能，那不管身体状态如何，任何人都可以跳舞。你可以不跟着音乐的节奏、动作极限地扭曲，手指可以跟眼睛跳舞……某天你看到其他人这样跳舞，你不会觉得那不是舞蹈。

当身体和意识打开了各种可能性后，你就能够理解：每个人当下的选择就是ta的舞蹈。

▲ 筋脉的跳动也可以是舞蹈

这让我们建立一种认知，“任何的律动都可以是舞蹈”。它也隐含着，当看到社会里跟我们原来认知不一样的东西时，你是开放的——如果你见过红色、白色、黑色的人类，当你见到一个彩色的人类时，你也不会惊讶。

所以有时我看见社会上、生活里朋友一些状态时，我意识上能够明白，他们只不过是基于不同的原因、不同的考虑、不同的可能性而做出的选择。

第二点呢，在自由共舞里，可能性就意味着选择，每个人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律动，而不是一套固定的动作。这就是舞动中的自由。所以把可能性放在第一周，通过一些刻意练习，让大家知道自己可以有不同可能性，有了这个基础，再清醒地做出自己的选择。

选择，背后意味着责任

 Apple：

记得有次线下工作坊，有个参与者反馈：“原来Apple说的自由是选择的自由。”可能性，也意味着选择，它们与自由是分不开的。

我们经常觉得我们没得选，很少人会觉得自己是自由的，或者说很少人会去想自由到底是什么。我觉得人类的运作本身就是不自由的。我们很多行为、想法、意识、情绪，都是被建构出来的。我们被我们的基因、教育、成长环境、社会环境所影响。比如到了一定的年龄，你就要结婚生子，但从来没人问你“为什么要结婚”。

这样的状态的好处，就是你不需要选择，到了对应的时间点就做对应的事情。你的朋友结婚，那你也结婚，顺着我们的环境、顺着父母的期待，这些事情自然发生。但随之就会有问题出现。“不关我事，是我妈要我结婚的。”你认为，这些事情都不是你选择的，是命运的安排，相应的你也就没有责任、不需要负责。

这就是大家为什么都不喜欢选择的原因——选择涉及到责任。如果结婚是你选择的，那在婚姻上的问题，你都有责任去处理。但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承担这些责任，没有去想有什么可能性，只是随着主流往前。

所以主动选择一种可能性，背后就隐含着你要对你的选择负责，这是不容易的。

▲ 自由跳，选择你想要的舞动

xuep：

在舞动里面好像也是这样的。如果有一套固定的动作，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你是知道的，你不会感到不安，也不会尴尬或局促，因为它没有未知。一旦选择了自由共舞这种即兴的舞蹈，你需要去面对的就是一种未知的状态，选择专注地舞动，为每一刻涌现的选择负责。

Apple：

对我来说，舞动中保持极度的专注、去享受那个过程，这就是我的责任。每个人理解的责任不一样，我不会为了讨好观众去呈现一个我不享受、不愿意的东西。有的人跳着会觉得无聊的原因，是因为ta可能在想着别的事情，并没有对那个动作的选择负责。

当然，我们有时候可以不负责地无聊，当你想要对当下的选择负责时，再邀请你的注意力回来，去享受每个当下的律动。

xuep：

怎样才能有这种“极度专注”的状态呢？

我自己的经验是，舞动时把注意力放在身体的感知上，让感知强烈的部位带领身体去探索。比如我现在弯腰，腰部的感觉很强烈，接下来我就顺着腰部的感觉去动。如此的舞动路径就完全是未知的，在这样的状态里，我有时候就能感受到Apple之前说的“既专注又开放”，这也是我去创造可能性的方法。

Apple：

你说的是一种方法。当一件事情对我们来说有难度的时候，你才会极度地专注。比如说现在我的手往后，我放松是很容易的；但如果我不放松，继续往后探索的时候，这是我没做过的、也的确是有难度的。动作有难度的时候，我就会很自然地让我的注意力放在整个感知当中，不然我就很容易受伤。

未知里有不确定、有难度，某种程度就要求我需要有一定的专注力。一旦极度地专注，愿意跟着未知还有难度去跳的时候，你就会发现新的可能：我的手还能这样放。

“可能性”是一种能力，

而不是无时无刻的状态

xuep：

在云上舞里，我们会用很多刻意练习去探索舞动的可能。有伙伴反馈，当可能性很多的时候，有时候反而不知道怎么去舞动了。

Apple：

我们分享的无论是可能性、感知还是冒险，只是一种能力——我们邀请大家在舞动过程中去建立的能力。这种能力不是一种状态，不需要时刻保持，而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才去调用。我们经常用一些很美好的语言，比如选择、自由、成长、接纳、创造，我们就会期待自己成为那样。但对我来说，你有开放的能力、有觉察的能力，不代表你无时无刻要用它们。就有点像你会说外语，但不是无时无刻要说，只在需要的时候说。

只有当你碰到困难的时候，才需要可能性来帮你。

▲ 慢歌反着跳

跳舞过程中，当你意识到无聊、觉得闷了，你就可以调用“可能性”这个能力——让不同的刻意练习来帮助你。当我发现自己不停动的时候，我记得有一个可能是暂停；暂停之后，我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手部的动作，那我有意识地选择从屁股开始，去看看身体又会是一种怎样的状态。

我们刻意练习不同的可能性，是让身体产生更多的记忆，让你在有需要的时候，让“可能性”来帮助你。我们不需要每一个律动都去呈现不同的可能性。

xuep：

所以有的伙伴可能跳了很久，还在自己一些习惯的动作里，其实也是ok的？因为ta不觉得有问题。当ta不想要维持这种状态时，自然就去选择另一种可能了。

Apple：

是的，这对我来说完全没有问题。我们不可能无时无刻去突破惯性的，那样自己也会崩溃。当你发现在生活或者舞动中有不满意时，你才会有动力去突破它。

xuep：

我就经历了这样的过程。有一天舞动中，我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跳了，脑海里不断地在想我要怎么跳，即便有很多选择，但我还是觉得不知所措。我不喜欢这样的状态。所以结束后我去想，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——我发现我自己那天的专注力没有在身体上，同时我也看见自己的动作在频繁地变动。

到了第二天，我尝试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身体，并在过程中有意识地让自己在原来的姿势上去发展动作：试试不同的大小、速度。那天连续跳了30min的即兴音乐，整个过程很享受、很开心！

Apple：

是的，当你觉得有问题了，你之前的身体经验就会帮助你。所以有时候我自己觉得“自我批评”不一定是坏事。它让你看见了问题，这是让你继续前进的重要动力，因为它在提醒你想要的是什么。

xuep：

嗯，不要让自己不困在“自我批评”的情绪里，而是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调整。

▲ 与即兴音乐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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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同Apple所说，在每次刻意练习、每次舞动中，我们的身体都在积累关于“可能性”的记忆。当我们需要的时候，这些可能性就会重新在舞动中涌现。伴随着的，还有我们不断打开的关于舞蹈的意识：每个人都可以去创造、选择自己的舞动方式。

舞蹈是这样，生活也是。

编辑：xuep

图片：来源于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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